在2023和2024年大量中国走线移民抵美的高峰期中，女性人数明显上升。她们之中，有人走入家庭，有人进入打工市场，也有不少人出现在纽约法拉盛与全美其他城市的按摩院里。这些女性的工作与身分，引发外界诸多议论：她们到底是自愿进入性产业，还是受骗甚至被贩运的受害者？
本报近日专访长期研究华人偷渡与性别议题的教授陈国霖。他曾在美国、东南亚与中国等地访谈超过150位从事性工作的中国女性，并于1999年出版专书「偷渡美国」，对华人地下移民与性产业的关系有长年观察。
陈国霖指出，与过去动辄花费数万元、路线复杂的偷渡方式不同，如今通过南美「走线」进入美国的成本显著降低，「两三万美元就可以办到，比过去偷渡船、伪证入境便宜很多。」也因此，愈来愈多女性开始参与这条路径，不再是以往「男人先走、女人留守」的格局。
对于法拉盛按摩院大量增加的现象，陈国霖说，不少店铺虽名义上登记为按摩院，实际上多涉及性服务，自2017年宋扬自杀案后，警方压力上升，执法反而转为低干预，导致此行业更加活跃。
而从业女性的地理来源，也反映了性产业结构的变化。陈国霖表示：「90年代初期多是福州来的女性，她们普遍保守，即便长得不错，也极少下海。」如今则明显不同，「现在你在法拉盛看到的多是东北来的，像是沈阳、哈尔滨、长春等地的女性。原因一是外貌条件较佳，身材高、气质亮眼；二是观念较开放，不排斥性产业赚快钱。」
面对「被拐卖」的舆论说法，陈国霖以其多年访谈经验表示：「我曾在纽约、新加坡、曼谷、吉隆坡、台湾等地访谈过150多位从事性工作的中国大陆女性，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：她们绝大多数是自愿的。」
他提到，受访女性对自身所从事的工作心中有数，行动准备充分。「我问她们有没有人是被拐卖的，很多人会直接笑出来，有地甚至说：『只有我骗人，谁能骗我？』」
而从制度面观察，陈国霖说，美国执法与社福机构对性产业从业者的理解也存在「结构性的迷思」。「警察办案需要业绩，社福机构需要受害人来申请政府经费。如果说这些人是自愿的，他们就拿不到钱。」他也指出，女性一旦在美国被捕，只要声称「不是自愿的」，就可申请T签证，三年后可转绿卡，福利也多，「这让许多人有诱因这么说。」
陈国霖进一步补充，确实有性胁迫发生过，但主要是早年偷渡路线中常见的现象。他说：「我访问过的女性中，有不少人提到在中转国被小蛇头搭讪、诱骗到旅馆后发生性关系；也有的是在偷渡船上，被打手或船员暗示或强迫发生关系。还例如有船长会说：『你跟我住一间房，我吃什么你吃什么，不然你跟300人挤甲板，漂30天很难熬。』」他说，但这是20多年前的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