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台湾有「长女病」?「长女」往往是超级社畜?总统府前幕僚张慧慈是长女,从小就背负照顾弟妹的压力、出了社会也成为任劳任怨的社畜,不论在家庭中或职场,习惯扛起过多责任。成长过程中发现跟她有同样特质的人竟然都是长女。毕业于清大社会系的她,采访十多位长女,横跨各个世代和阶级,出版新书「长女病」,是台湾第一部探讨「长女症候群」的专书。
张慧慈的妈妈和姑姑都是长女,她发现三人有着相同的劳碌命,即使长大出了社会,仍会抱持理念「我要出人头地,回来照顾弟妹」。姑姑特别疼二妹,生病时向张慧慈坦白,她非常羡慕二妹的自由自在、可以恣意闯祸,「不像身为长女的她们,必须扛下许多责任」,也担心她将步上自己的「长女人生」,一辈子都要把原生家庭的所有责任扛在肩上。这让张慧慈第一次意识到「长女病」。
心理学上有个名词「蜡烛型人格」,又称「长女症候群」,指的是「燃烧自己、照亮别人」的性格,普遍出现在长女身上。张慧慈表示,「蜡烛型人格」身上经常可以观察几个现象:她们通常自我要求高、认真、负责任、照顾身边的人;但常被要求做出好榜样、或被认为做得不够好。她们常对自己挑剔不满,甚至感到自卑、害怕面对称赞,认为一定有哪里做不好还没被看到。长此以往,她们也经常出现自律神经失调、甚至罹患忧郁症。
南韩这几年出现新的名词—K长女(Korean长女),是「这辈子无法做自己」的代名词。精神科医师梁在震和心理分析师梁在雄分析,南韩去精神医科就诊的病患,比率最高的就是长女,因为她们从小被父母赋予照顾弟妹的使命感,还必须承受「老大表现好,其他兄妹才会效仿」的压力。
长男虽然也要承受责任、但也会获得许多补偿和支持,长女往往被视为「以后要嫁出去」,长女的个人价值不像长男被认可。加上女性往往比男性更敏感、更倾向依据父母的期望而活,从中得到认可与赞赏,感到自己有价值,受到的压力也大过长男。
张慧慈采访一位长女小红,遇到一位给人极大压力的主管,部门流动率甚高。小红压力大到求助心理咨商、却没想过辞职;咨商师认为她抗压性太高,因此被职场霸凌也不自知。这位主管离职后,「幸存者联盟」聚在一起聊天,才发现这些任劳任怨、「抗压性高」的同事,竟然全都是长女。张慧慈也发现自己身边的好友多是长女,长女的特色是「很容易在职场上过劳」。
清明节时,一位长女朋友分享扫墓经验,说她鼓起勇气跟阿嬷说「我根本不爱吃鸡屁股」,吃鸡屁股是因为把好的都先让给弟妹吃,让阿嬷大为惊讶。这个故事让张慧慈发现「台湾的长女病比我想得严重。」她有位身为长女的朋友,结婚时母亲竟然因为要帮弟弟准备便当为由、中途离开婚宴。
身为七年级生,张慧慈观察,这一代的人纷纷走入婚姻,但许多身为长女的新世代母亲,仍会为第一胎是女生感到庆幸,因为认为「她未来可以帮忙照顾弟妹」,潜意识中仍然认为长女必须是「父母的好帮手」。
张慧慈认为,新世代看似接受开明的性别教育,骨子里仍有挥之不去的「长女病」,很多人根本没有「病识感」。她小时候看「阿信」,曾被电视剧中牺牲奉献的的阿信长姊「吓到」,但最新的Netflix韩剧「苦尽柑来遇见你」里,女角的「长女病」跟阿信姊姊没有多大差别,显示「长女病」依然在亚洲社会根深蒂固。
张妈妈看完「长女病」,跟张慧慈说「对不起」;妹妹则是告诉她,「我从小就不明白,你为什么要扛这么多的责任?」张慧慈表示,书写此书除了疗愈自己的「长女病」,更希望探讨台湾社会如何造成「长女症候群」,期待读完此书的长女读者打开紧箍咒,明白身为长女不是原罪,「而是在兄弟姊妹中最先享受世界的幸运女性。」
张慧慈认为,这一代人面临新旧文化冲击,很多人不希望把重男轻女、长女症候群等旧观念传给下一代。但如果没有进行「除魅」的过程,这些旧观念的包袱仍然会在不经意中传递给下一代,「我们必须与上一代对话,才能带着笑容去面对下一代」,这也是她撰写「长女病」的初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