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王伟忠,台湾影视圈知名制作人,无数作品轰动华人圈,誉为「电视教父」。黄国昌,成名于三一八学运,变成台湾政坛第三势力的代表性人物。表面风光成功,都有不为人知的委屈,委屈成为他们进步的动力。
记者问(以下简称问):成功的男人在镜头前总是光鲜坚强,有不为人知的委屈吗?
王伟忠(以下简称王):男人的委屈啊!哈哈哈哈,很多啊。我在眷村长大,我们的眷村跟军队一样讲阶级的。以前空军附小有忠班、孝班、仁班,忠班是飞行的,孝班是地勤军官,仁班是士官兵的,从小就有阶级差别待遇。小时候出去玩,空军小孩有很多很让人羡慕的补给品、美军给的好东西,他们吃的吐司里面有夹肉、美国火腿。我呢?我的是馒头加豆腐乳,有一次我们几个小鬼去吴凤庙玩,他们拿出令人流口水的三明治,我看了就很火,回家跟妈发脾气,「人家吃三明治,我吃馒头豆腐乳,好委屈」,被妈臭骂了一顿,「干什么,饿死你了啊」。可是委屈也是温馨温暖之所在,下次出去玩,我妈就帮我切成两个馒头片,只不过还是夹豆腐乳。
等等,我想起来了,有个同学,他应该读忠班的,后来转到我们班,因为他报到晚,他是大队长的儿子,有次同学的父亲从关岛买了件衣服,就是在西部片常看到约翰韦恩穿的流苏衣服,这同学穿到学校,坐到我前面,我看他一身流苏衣服就火了,拿剪刀把流苏给剪了,结果当然就干架啦。
哈,我现在对儿时的委屈印象还是很深刻。不过这就是眷村的生活记忆,大家都是这样长大,尽管物质不如人,我是快乐长大。
王:人红神龙附体后 换给别人委屈
后来离乡到台北读书,南部孩子到台北来什么都不认识,心里苦闷啦。我一直想进电视台,到华视实习很拚的啊,就很想表现。你们知道「弹袋灯」吗?实习的人都要背,我就背弹袋灯,跟他们一起出外出工作。那个电池,没人教我怎么用,可是又怕自己表现不好,就硬掰,把它掰断了。
前辈看到断了就骂「谁搞的」,掰断事件对我影响很大,这是长大后的委屈。后来愈做愈好,人一红就神龙附体,没什么委屈了,现在换我给别人委屈,哈哈哈。
黄国昌(以下简称黄):我爸爸为了我搬离汐止到新店,希望给孩子比较好的生活,我爸在汐止先是做农夫,后来做矿工,再后来做染布生意,工厂在淡水,他每天早上6时就要出门,我从小就养成习惯五点半起来,陪爸吃早餐,他去上班,我去上课。我爸在纺织工厂上班是从最低级的工人一步步往上爬,爬到了厂长位置。
他的老板可能是胃口大了,在三芝盖外观很像太空造型的旅馆,20几年前,你们去三芝就会看到海边有那种像飞碟造型的建物,后来全废弃了。其实我爸他们公司那时赚很多钱,但是盖了那个后财务就一蹶不振,结果他们要我爸当担保人,我爸心好就签了,后来倒闭,全家陷入愁云惨雾,我小时候家里有流氓上门来讨债。
后来我爸一度失业,家里经济状况不好,我就陪妈妈去行天宫卖香。在很多人看来,也许是委屈,但我觉得是很难得的经验。
黄:陪母摆摊躲警察 懂了爸妈委屈
卖香分两种,一种是你会看到很多欧巴桑,手上拿个提袋,里面会有三个东西,香、米糕、一组一组的香跟米糕。另外一种是推车子,推车子上面就有比较粗的香,从小到大的蜡烛,那除了米糕以外,还有很多饼干。
我跟妈妈卖香,辛苦的是我妈,她那时候几乎天天去,大部分的时间是没有推车子,只能拿提袋卖香,只有我跟我姐姐去帮忙的时候才会推车。推车子你要占位置。通常是初一、十五大日子我们才会去帮忙,而且一卖就是到通宵,从下午去一直卖到隔天天亮。
那段经验,对我来讲很珍贵,可以看到大家是怎么相互扶持,警察来了大家一起跑,跑不掉被开罚单大家会平摊。有天卖香时遇到我的老师,他看到我吓一大跳说:「你怎么会在这?」我说我跟妈妈来卖香,同学也不知道我卖香的事。我很感谢行天宫,让我们家在最困难的时候度过那一段时间。同时,卖香的经验让我看到了working class实际生活的样子。我不会把它当成是我人生的委屈,那是我父母的委屈。
问:伟忠哥有火爆大哥大称号,主席也有「政坛马景涛」之称,这是「表演」的一种方式吗?
王:嗯!应该这样说,我忘了谁教的,那个时候只要做导演、做制作人就是要像葫芦画瓢,可是我不这样想。我20岁做制作人是很难很难的,在老三台时代做事,你讲什么,没有人听,你要跟导播交好。我真的是靠自己的努力,晚上写剧本,白天工作,搞得肝不好、自律神经失调,自然火气就很大。

王:不靠大牌打天下 干架压住场面
再说回来,我做节目不带大牌艺人,带的人都是像小郭、小邰、杨丽音这些从剧场抓来的,胡瓜,还有我同学赵舜、阿西,我带这些人打天下,就是靠自己方法、自己写、自己做,真的非常累。
我为什么做「打开中国电视史」?因为他们记不住词,我都先自己先讲,他们演就好,我偶尔会加一些话,就靠我的方法把他们捧红,那时候脾气真的急,没有办法,压力太大。
做综艺节目我也火爆啊,都是环境使然。另外你要压住场控,我们要换一个布景,他不让你换、我们半夜就打架,这事小郭他们都知道啊,把门关起来,乒乒乓乓的,在剧场打架常有的事,就是这样,没办法。可是随着岁月慢慢地就没有这种个性了。
黄:看掌权者骗人民 愤怒很难形容
黄:「政坛马景涛」的意思就是说我很会表演,我要说,那不是表演。你如果问我有什么委屈,我觉得被政治的竞争对手跟媒体刻意营造那样的形象,说我是什么咆哮帝啊、马景涛,我觉得很委屈。因为我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,也不是会随便生气的人,当你看到掌握权力的人,要嘛他不当一回事,要不就继续欺骗人民,我心中那个愤怒很难形容,跟我私下相处的熟人问我的第一句话:「怎么跟你在媒体上面的形象差别那么大?」
我可能还要花一些时间吧,我也在思考,这几年被冠上这些封号,到底要怎么样应对,因为在外面别人常跟我谈话就说,你怎么跟电视上面差那么多,然后我反问,我在电视上面看起来很可怕吗?他们说「对」。欸!